云上宜都讯(通讯员 明月)父亲有一肚子苦水无法诉说!我是听母亲唠叨才知道父亲的这些苦楚:年轻时勤奋好学,很多次可以跳出龙门的,可惜是家中长子,为了挣工分,且被村里看中要培养成“后备干部”,就留在了农村;父亲头脑灵光,爱琢磨队里的拖拉机,最后学成驾照,跑起了长途货运,风光了好些年。我们小时候穿着父亲从广州带回来花花绿绿的裙子,吃着乡下见都没见过的香蕉菠萝,着实让小伙伴们眼热。印象中他还给母亲买过时髦的围巾和衣服,这也一度让母亲自豪!他在我们那个小村庄里新盖了明亮的大瓦房,最早买了电视机,一到晚上,附近的大人小孩都来我们家看电视的热闹情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。可惜后来他患上严重的痔疮,不得不告别风光的司机生涯,重新回家摆弄起了庄稼地。他身体不好,地里的农活没少给他苦头吃,他的聪明才智也是无处施展。
父亲的苦水无处诉说,闲暇时看书成了他的寄托!他房间的灯常常深夜还亮着,人睡着了书却还在手里拿着。他有一个宝贝木箱,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去翻看。里面装的都是不多见的古书,耳濡目染,我上小学时就囫囵吞枣的看了线装版的《红楼梦》《岳飞传》《三国演义》等,后来我的语文成绩不错估计也是受了这些书的启蒙,至今我对繁体字并不陌生也是得益于这些书的熏陶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父亲的床头多了一本《养蜂日记》。大概在我十多岁起,我们家就喝上了甘甜的蜂蜜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我所有关于甜的记忆都来自于这些泛着金黄光芒的液体!看着我们姐妹贪婪的砸吧着小嘴,他脸上泛起了少有的笑容。
后来很多年,由于物质的丰富,父亲养蜂的热情有所下降,有时三两笼,有时甚至断了这个念想。这几年,老家山上的植被恢复得不错,一年四季,野花恣意开放,不少地方又开始养蜂了。大家追求绿色生态食品的热潮也感染了父亲,他眼里又泛起了灵光,找出了多年养蜂的书本,还托我从网上购买现代养蜂技术的热门书籍,在房子周围种起了蜜源植物,蜂群也从数笼发展到了10多笼。别人养蜂是买来蜂种,他却是自我发展,人为控制着分蜂的规模。蜂群活跃期,他还在山上转悠,看到哪里有蜂群活动,他瞅准时机逮住蜂王,一顶草帽就可以引回一笼蜜蜂。有一次,母亲看到父亲被一群蜜蜂包围,还以为是野蜂在围攻父亲,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,为此还被父亲笑话多次。
父亲被蜜蜂蛰过多少次,我是不知情的。印象中小时候父亲常常被蛰得眼睛肿胀,很长时间才消退。我体会到他养蜂的不易还是去年10月间,亲眼目睹他“摇蜜”的经历。阳光灿烂,正是蜜蜂采蜜酿蜜的高峰期,蜂脾里的蜂蜜早已经鼓鼓胀胀。一大早儿,父亲已是全副武装:长衣长袖,头戴蒙着细纱的宽檐帽,一把刷子轻轻拂去不肯离去的蜜蜂。很快,随着巢脾表面的蜂蜡被割开,蜂蜜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。正当我陶醉在迷人的花香和蜂蜜的清香中时,天空中响起了刺耳的嗡嗡声,不大一会儿,几只硕大的野蜂从天而降,也来抢夺这天然佳酿。我吓得迅速逃进室内,隔窗看着父亲手拿苍蝇拍上下挥舞,和野蜂缠斗在一起。战斗结束,我胆战心惊的回到现场,父亲已经将野蜂的尸体清理在一起,我数了数,居然有12只。父亲恨恨地说,野蜂自己不酿蜜,总是守候在蜂笼周围,伺机杀死蜜蜂,抢走蜂蜜,是蜜蜂的天敌。如果人被蛰了,轻则中毒,重则送命。每年冬天,父亲都要去附近山上去寻找他们的藏身之处,逮到一个蜂窝就一把火烧个精光。
晚上,一家人围坐在蜂桶周围,看父亲将蜂蜜一瓶瓶灌装好,我耳边总是响起野蜂的嗡嗡声,眼前总是晃动着父亲挥舞拍子的身影!我眼前一热:父亲的这一生,百折而不殆,虽“造化弄人”却从没有怨天尤人,他将人生的苦涩、无奈都酿成了生活的甜蜜。
昨天,父亲又兴奋地打来电话:“又要摇蜜了,快回来拿呀”!我心潮澎湃,便写下了父亲的这段故事。